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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0年當梵谷逝世100周年紀念時,荷蘭為梵谷舉辦了有史以來最大一次慶典,包括最大規模的展覽及活動外結合旅遊觀光,在荷蘭皇家航空公司KLM的贊助下藝文界配合官方全面投入,在世界各地興起了一股熱潮。從梵谷出生的331開始到他逝世的729120天,為荷蘭賺了數十億美元的文化財,單就坐KLM的飛機去參加藝術朝聖之旅的外國旅客就有150萬人以上,而我是其中之一。

 


  我1936年出生於臺灣台南縣歸仁鄉。自小喜歡塗鴉,形象與色彩特別吸引我,在194050年代的臺灣鄉下,舉凡布袋戲,歌仔戲,廟寺的壁飾及歷史人物故事,甚至書本雜誌上面的插圖都很吸引我。但讓我走上藝術之路的是我初二時一位留日回來的黃醫生。他借給我了一批西洋現代美術的書籍,我整夜不眠地翻閱,並被梵谷感動而立志到巴黎當畫家。記得初中畢業考試時國文作文題目是《我的志願》我乃把希望將來到巴黎當畫家的夢想全傾寫到考卷上,並提出了不少西洋現代美術大師的名字,如塞尚、高更、畢卡索、馬蒂斯、夏卡兒、達利等。我想閱卷的老師可能連這些名字都不曉得呢?雖然我醉心於藝術文學,但因為品學兼優而從台南一中初中保送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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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谷歸來》


  梵谷在我心中像一把火,雖然在1950年代的府城一年只能看到幾次畫展,卻有一群畫家組成《南美會》在孜孜不倦地習畫創作。我幸運地得以到《南美會》創辨人之一的張常華先生的畫室練習石膏像素描,那裏主張不好高騖遠,注重嚴謹的基礎訓練。維娜斯石膏像我起碼畫了幾百遍,而瞭解了西洋繪畫的本質。我也喜愛文學,幾乎台南一中圖書館裏的文學書籍都讀遍了,尤其從外文翻譯過來的西洋文學名著;舉凡莎士比亞,歌德、雨果、托爾斯泰、泰戈爾及英法詩人的作品都讀過。當時台南一中每到午餐休息時間就播放世界名曲,讓我們青春少年的心靈充滿莫劄特、貝多芬、修伯特、柴可夫斯基等優美的樂章。又謝國鏞美術老師在大禮堂後面辟開一間畫室,擺有花、果、石膏像,我一有空就進去練習。這種種使我在大專報考時只填一個志願:師大美術系,最後卻免試保送台大。我乃選擇了台大外文系,因可學到法文,何況我也喜愛文學。


  我一入台大就參加了《台大美術社》,第二學期起被選為社長一直到畢業。每學期結束時都借大一臨時教室興奮舉辦展覽,開了台大美術社的先例。我又與黃混生牙醫等組織了《自由畫會》,暑假在臺北中山堂開畫展。我雖然文、藝兩栖,將一半時間撥給繪畫,但課堂裏也有不少我喜歡的課,尤其黎烈文教授的法國文選和虞君質教授的美學概論。


  大學畢業後服兵役時,被派到澎湖師部,我畫了近百張的水彩和油臘筆劃等。並研究法文,因為當時法國政府給臺灣每年兩名的獎學金。在一張從臺北到巴黎的單程機票要中學老師半年薪水的時代,那是我到巴黎留學唯一的希望。1963年在近600名的競考中我被錄取,十月抵達巴黎。


  我一到巴黎就到梵谷的墳上獻花默禱。1965年跟隨他的腳印到阿爾魯寫生。我進了巴黎大學文學院的同時,在巴黎藝術學院「浸」了七年。我得到法國當代文學的碩士後以《中國書法與當代繪畫》為題目在巴黎大學寫博士論文,600多頁加上口試而於1970年以特優成績(mention tres honorable)拿到巴黎大學現代美術史的博士學位,也成了那時代罕有的博士畫家。因為在巴黎12年留學期間,我除了出版《巴黎畫志》、《畫遊十年》、《小王子》中譯本和《回廊(少男日記)》外在法、德、臺灣舉行了8次個展,參加了無數聯展。但最重要而耿耿於懷者乃要像梵谷一樣建立自己的畫風,甚至畫派。最後經過多年的研究,實驗,思考終於建立了《五次元世界文化觀》而衍生了在藝術表現上的《新意象派》(Neo-Iconography),而梵谷的形象與藝術透過《意象》(Icon),即具象徵意義的文化形象(有別於自然形象)復活於我的作品,成了我作品的部份或主題。


  1969年人類登陸太空的壯舉讓我領悟到人類的文化生態已由《分》(divergence)轉向《合》(convergence)而東西文化相輔相成。乃通過《意象》引經據典(quotation)及巧取挪用(appropriation)解構名畫再重新組構於虛擬的境況。這種打破時、空、文化,派別的藩籬而整合創新藝以載道(或敍述或抒懷)而呈現《時空合一》(五次元)的新藝術表現,後來被認為是《後現代》的一樣相。《後梵谷系列》就是我慶祝1986年《自由女神》百年大典時推出的百幅《新意象派》作品後於1990年梵谷逝世百年大慶時向梵谷致敬的百件作品。


  梵谷在我14歲時給我的生命點了燈,我就開始用臘筆臨摹了他的作品,至今還留下來的有《自畫像》、《吊橋》、《臥室》等,想不到這些都成了40年後我《後梵谷系列》中部分作品的胚胎。

 

  這次值梵谷逝世120年紀念之際,歷史博物館與王效蘭董事長領軍的聯合報系合作推出了梵谷大展,實臺灣之幸,適時而難得。紐約市陳錦芳文化館認為此時來出版我的《後梵谷系列》一書及安排世界性巡迴展,對當代藝術教育是一大推進。《後梵谷系列》的展出,將增加已在進行的我的「為人類而藝術的世界巡迴展」的內容,展時播放梵谷《禁煙》的故事,是我錄影藝術的展現。


  1990年我推出《後梵谷系列》的第一張畫是《梵谷歸來》(Vincent Coming Home),那是對他命運的同情及對當時冷酷社會的控訴。


  梵谷出生於傳道士之家,也想當上帝的僕人,向窮苦貧民、礦工等傳道卻不見容於神學院及同僚,經過了一連串的失意與挫折,才在27歲時找到自己的天職:當藝術家。晚出道又僅僅有十年的時間追求藝術的他卻有2125件(據Jan Hulsker統計)作品的產生,包括油畫、素描及速寫,而傑作連連。但他一生窮苦潦倒,只賣出了一張畫,十年中全靠他弟弟戴奧(Theo)的接濟。他三次戀愛都失敗,因此他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所謂一般人的「真實生活」,即結婚生子。當時被漠視甚至被認為瘋子的他如今被認為是不世出的大天才,而他的一幅《向日葵》1985年拍出3800萬美元,《鳶尾花》及《嘉塞醫生》都拍到8000多萬美金,真是一大諷刺與不平。我這幅《梵谷歸來》被世界梵谷專家學者合編的《梵谷的神話》(Mythology of Vincent van Gogh)一書跨頁印出,是唯一跨頁印出的非梵谷作品。似乎表示了大家對梵谷的同情。

 

  然而我的作品雖然可以被歸納入「電腦藝術」之一種,但我卻是一筆一筆在畫布上畫出來的,我雖是被認為「後現代文化」的先驅之一,及「電腦藝術」的開創者之一,但我到現在還不會用電腦,並相信手畫的價值及畫面上美感呈現的重要。


  孤獨的梵谷在阿爾魯時想組織一個藝術家俱樂部,就是他提到的LAtelier du Midi(南國畫室)小公社;邀請一些畫友來共同生活,互相觀摩切磋,同時提供家庭的氣氛。但因他窮,只邀來了高更卻悲劇收場。我覺得非常可惜,這是美好又可行的構想,乃以我14歲時臨摹過的那梵谷的《臥房》為場景,展開了近20幅的連作,稱之為《拜訪梵谷》(Visiting van Gogh)來替他圓夢。我從現代美術史裏邀請來不少大師參加他的俱樂部,每位大師一到來就進駐那間兼做畫室的臥房以自己的風格創作並將之佈滿了那個空間。他們是塞尚、馬蒂斯、畢卡索、布拉克、米羅、波那、蒙德里安、莫治裏阿尼、夏卡爾、魯奧、安迪·沃荷等,並迢迢千里邀請一位善畫的布農族酋長來共襄盛舉,他帶來了家眷及六隻彌猴。


  後現代權威,美國懷士(Rice)及耶魯大學的藝術史教授,曾任美國《藝術論壇》主編的麥克斐禮(Thomas McEvilly)寫道:「陳博士的藝術在梵谷的臥房裏梵谷的夢般散發開來……,在這些作品裏,梵谷的臥房變成一種形而上的存在;其作用有如一方可以隨意變形的空間,而各種不同的事件陸續發生自德國浪漫派詩人赫特林所稱的《眾相之門》。」


  因此,我展開了《後梵谷系列》100幅作品並繼續有靈感來時就畫而把梵谷請到了臺灣,如《梵谷到臺灣》,《畫野柳》,《到台南孔廟》及《到開元寺》及《陽明山中環翁別墅》等。


  從東、西文化交流及演進的角度來看,《梵谷與我》像是有不少可以探討的空間,也相當有趣。


  我們知道日本的浮世繪影響了印象派。梵谷1883年在海牙時就發現它而喜愛並收藏。1886年他到巴黎後曾經以油彩臨摹浮世繪並消化為他以後創作的元素。那東方的異國情調常使他把陽光普照的阿爾魯幻想成日本。也曾經將自己的自畫像畫得類似東方的佛教徒。梵谷將「印象派」推到「後期印象派」,並催生了「野獸派」和「表現派」。


  1868年日本的《明治維新》大量迎入了西方文化,而梵谷的藝術成了日本畫家的最愛,其中之一是梅原龍三郎,他也深受野獸派的影響,而他影響了郭柏川先生,《南美會》永遠的會長,我的恩師之一。廖繼春教授的色感溫馨亮麗,多少有梵谷的基因在內,而他桃李滿天下。我曾經請他為《台大美術社》指導老師,曾與黃混生、鄭世藩等先輩去拜訪他。總之梵谷也直接間接影響了臺灣的畫壇,而我可能是受他影響最深的一位,並有幸活躍於國際畫壇,把藝術從《現代》推到《後現代》進而《新禧代》(Millennism),從《分》之個人表現推向《合》之人類關懷,而有《戰爭與和平》、《貧與富》、《環保、禁煙》等系列作品及《創造了一大批表現人類共同願望的作品》,而透過《聯合國之友》的執行獲頒聯合國《全球寬容獎》並榮任《寬容及和平文化大使》以進行《為人類而藝術》世界巡迴展。其中《後梵谷系列》的作品占了相當的份量,尤其《禁止吸煙》No SmokingDVD

 

  如果說貝多芬是樂聖,則梵谷是畫聖。不僅是他們才華結晶的佳作之永恆性,更是他們為藝術的奉獻之熱情與真誠所錘煉出來的人格,成了人類的典範。依照我的「五次元世界文化觀」,人類追求的最高理想境界,除一般人熟知的「真」、「善」、「美」外,應加上「聖」與「愛」。這些該是人類文明由相對進化到絕對的過程中努力提升的本質與精華,而「聖」具有與命運、環境相搏鬥的悲壯與堅韌。這種本質潛藏於梵谷的作品中深具感動力。


  我14歲被他感動到如今我已七十四歲,一直不斷的追隨他,且將他的作品透過《新意象派》不斷變貌、擴大、延伸、豐富並與時俱進,到世界各地發揮社教功能,以提升心靈,團結人類,促進和諧及世界和平。《梵谷與我》是多麼的奇妙、有趣,而幸福的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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